此文题目很是平凡,文章也不会写得怎么有趣味,一定将使读者感觉失望,但是我自己却觉得颇有意义,近十年中时时想到要写,总未成功,直至现在才勉强写出,这在我是很满足的事了。
杜逢辰君,字辉庭,山东人,前国立北京大学学生,民国十四年入学,二十一年以肺病卒于故里。
杜君在大学预科是日文班,所以那两年中是我直接的学生,及预科毕业,正是张大元帅登台,改组京师大学,没有东方文学系了,所以他改入了法科。
十七年冬北大恢复,我们回去再开始办预科日文班,我又为他系学生教日文,讲夏目氏的小说《我是猫》,杜君一直参加,而且继续了有两年之久,虽然他的学籍仍是在经济系。
我记得那时他常来借书看,有森鸥外的《高濑舟》,志贺直哉的《寿寿》等,我又有一部高畠素之译的《资本论》,共五册,买来了看不懂,也就送给了他,大约于他亦无甚用处,因为他的兴趣还是在于文学方面。
杜君的气色本来不大好,其发病则大概在十九年秋后,《骆驼草》第二十四期上有一篇小文曰“无题”
,署名偶影,即是杜君所作,末署一九三〇年十月八日病中,于北大,可以为证。
又查旧日记民国二十年分,三月十九日项下记云,下午至北大上课,以《徒然草》赠予杜君,又借予《源氏物语》一部,托李广田君转交。
其时盖已因病不上课堂,故托其同乡李君来借书也。
至十一月则有下记数项:
十七日,下午北大梁君等三人来访,云杜逢辰君自杀未遂,雇汽车至红十字疗养院,劝说良久无效,六时回家。
十八日,下午往看杜君病,值睡眠,其侄云略安定,即回。
十九日,上午往看杜君。
二十一日,上午李广田君电话,云杜君已迁往平大附属医院。
二十二日,上午孟云峤君来访。
杜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疗养院的。
在《无题》中他曾说,“我是常在病中,自然不能多走路,连书也不能随意地读。”
前后相隔不过一年,这时却已是卧床不起了。
在那篇文章又有一节云:
“这尤其是在夜里失眠时,心和脑往往是交互影响的。
心越跳动,脑里宇宙的次序就越紊乱,甚至暴动起来似的骚扰。
因此,心也跳动得更加厉害,必至心脑交瘁,黎明时这才昏昏沉沉地堕入不自然的睡眠里去。
这真是痛苦不过的事。
我是为了自己的痛苦才了解旁人的痛苦的呀。
每当受苦时,不免要诅咒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出病中苦痛之一斑,在一年后这情形自然更坏了,其计画自杀的原因据梁君说即全在于此。
当时所用的不知系何种刀类,只因久病无力,所以负伤不重,即可治愈,但是他拒绝饮食药物,同乡友人无法可施,末了乃赶来找我去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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