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致于她已经围着荷花池来来回回转了三四圈而不自知。
入画的这一番形容全都落在了张明铛的眼里。
这不奇怪,她本来就和廖爰在荷花池畔的一丛柳树底下席地而坐,正对清风明月,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悠长良宵,于他俩来说,刚刚开始。
这个时候的明铛,喝得还不多,一颗头脑,是水洗般清醒。
她冷眼看着母亲从自己院子里出来,在荷花池畔站了,再一圈一圈地走下去。
虽说夜里看不清表情,但她猜也猜得出入画此刻脸上光景。
且,她知道,多半,入画是在为钱的事情烦恼——除了钱,这世界上能令她如此失态的事件确实不太多。
甚至,她猜得出,入画一定是在为该不该伸手拿某笔钱而烦恼——这样的纠结来回,在入画的一生中数次发生。
就她看到的,已经好几回了。
她甚至还能够猜出,这样烦恼的结果是,不管这事令入画如何犹豫,最后,她的这个母亲,一定是会伸手的。
想到这里,明铛的唇角浮起一丝冷笑,不知道在决定了要算计自己的前夜,母亲是否也曾这般烦恼过?只怕未必。
想想,只因为叮当现在所挣的每一毛钱都是她入画的,所以,为了要拔得头筹,竟不惜令自己当众出丑,这对于任何一个别的母亲,只怕下手之前都要犹豫一下吧。
但是,入画多半不会呢。
明铛自嘲地看看水晶杯子中琥珀色的液体,唇边那丝冷笑变得无比悲凉:对于母亲来说,只要利益是清清楚楚看得见的,那么就没有啥好犹豫的。
当年留宿林季新便是这样。
想到这里,明铛仰脖干尽杯中酒,廖爰又给她斟上一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入画转到第四圈头上。
“你的母亲?”
廖爰扬起一边眉毛,问。
明铛的事,廖爰早就已经知道了九成九。
在那些个烂醉如泥的夜晚里,他们俩早就忍不住向对方把自己的事情交待了个底儿掉。
这两人的酒品极端类似,在喝到十分甚至是十二分的时候,都会喋喋不休的诉说。
纵然醒来大多数都不记得了,但怎么也备不住一遍又一遍地这般倾诉,彼此的那一点子心结,早就已经深入到对方的无意识中去了。
“是啊。
就是她。”
明铛点头,“张入画。
看她的样子,似乎有烦恼了。”
“我看也象。”
廖爰说,“只怕将来这烦恼还不小。”
“何以见得?”
张明铛说,“以我的经验,她很快就会克服犹豫,奔向钱途。”
廖爰完全明白她在说什么,眯了眼,看向入画的方向,“但是,犹豫成这个样子,只怕风险相当的大。
但凡犹豫到了这个程度,就已经是明明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抵抗不了诱惑,想反复说服自己——这样的事情,结果往往都不会好。”
“你这,不大象银行家的话啊。”
张明铛说,“不是都说富贵险中求吗?象你这样讲,那些做投机生意的岂不是不要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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