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合她幻想的男人,需要有岁月的厚重,同时也有生活的通透,自信睿智,却又深情款款,力量与智慧并存。
而这样的男人,似乎只有在虚构的艺术作品中才会出现。
在现实中,林悠唯一见过的,就只有訾岳庭。
他年轻的时候,是真的好。
林悠还记得,他总穿一件浅蓝色的衬衫,纯棉料子,宽松款式,袖子会挽高半截,以免蹭上颜料。
他的个子挺拔,肩平背阔,能撑起衣服,身材清净峻峭,穿衬衣最合适。
平时,他是很开朗的人,虽然不怎么有笑脸,却也抵挡不住他在学校里左右逢源,广受欢迎。
但到了画画的时候,他就会变得格外严肃专注。
他是那种全神贯注的投入型,别人和他说话也听不见,甚至有时连饭也忘吃,觉也忘睡。
第二天,会顶着乱遭的头发和青黑的眼圈来上课。
林悠观察得最多的,是他的手。
指节分明,握笔处有茧子,伏起的血管带着力量。
他并不像惜衬衣那样惜自己的手,给她改画的时候,他总是直接用手指去蹭画纸上的炭粉和颜料,没有一次是干净的。
第一堂课,他走进教室做完自我介绍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不需要学千篇一律的技法,怎样画画,那是为了以后要当画匠的人准备的。
你们只需要思考,你们想画什么。
专注你们眼里到的,心里感受的,传达它,就够了。”
他是林悠在北川这个小县城里,见过最洋气的城里人。
带学生进山写生时,他会绅士地帮班里的女学生提画箱,一边肩膀背上三个,也毫不吃力。
他的手腕总戴着一块黑色卡西欧的手表,带指南针功能的,他们都没见过。
不仅如此,他带来的单反相机,脚上穿的鞋,用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对林悠而言都是很新奇的存在。
但统统这些,都不比他身上的气质更为瞩目。
那三个月里,訾岳庭基本就只有一身打扮,衬衣牛仔裤,却也藏不住满身的文艺气质。
他身上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句诗「空山新雨后」。
小坝乡的海拔接近一千米,山上树茂草盛,是天然氧吧。
逢雨期时,由于气压变化,氧气会变得稀薄。
当雨水彻底落身泥土,一切尘埃落定后,冒芽的苗儿开始生长,水珠自叶尖簌簌抖落。
湿闷的山林中,满是草本植物的清香在游荡,最后随一场水汽蒸腾,而渐淡无踪。
他就像雨落后的味道。
整个北川,都找不出像他这样的人。
那时全校人,包括整天板着脸的教导主任,还有上了年纪的校长记,都把訾岳庭当宝贝。
初一初二的升学氛围不浓,可以分出精力来发展音体美,这一批支教老师来了后,学校三天两头就让他们搞些文娱活动,实现人才利用最大化。
年轻帅气,有文化又能干活的大学生,谁不喜欢学校里的女老师也无可免俗,无论年纪,已婚未婚,整天嘴上挂着的都是訾老师如何如何。
他当时有多受欢迎呢才来北川的头一个月,就有女孩追过来了。
林悠现在知道了,那个追到北川去的女孩,就是肖冉。
那时,林悠是班上的美术课代表,负责每周收交班上的美术作业,然后送去老师的办公室。
支教老师没有住处安排,和住校生一起住在校舍,只不过原本八人间的宿舍被改成了单间,上下铺用作放行李。
放学时间卡在饭点,敲了钟,没课的老师们会赶第一拨去食堂吃饭,生怕晚了鸡蛋汤里的蛋花就被捞完了。
那天,因为英语老师拖堂,林悠将收齐的作业抱去办公室时,门已经锁了。
校舍走廊上,拿着铝饭盒的男生在逐闹,绿门虚掩,不知哪年被砸破的窗户,至今也没修补,正好漏了半扇,林悠听见温和的声线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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