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应下李迎南的邀请,也正是为了今天这一日。
“是,”
他痛快地承认了,“小侯爷担心大长公主被牵扯进三王之事,所以特向臣打听。”
“是吗……”
杨灵允终于抬眼看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姑母素来喜欢五哥,先前还来替五哥求情。
先生以为,姑母是否参与五哥谋逆一事呢?”
她语气始终平和,还带着点笑意,眼尾微弯地看着林魏然。
林魏然阖了阖眼,又起身跪下,沉声道:“臣以为,如今三王伏诛,其党羽也尽数歼灭,公主若此时再处置大长公主,难免事出无名。
若大长公主当真心怀不轨,公主大可等其自乱阵脚,届时再惩处她,也不使天下人议论。”
杨灵允抬手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大氅,歪了歪头,浅笑着问道:“议论?议论什么?议论本宫手足相残,不忠不孝?”
她措辞锐利,但语气中却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可过去一年,每当有言官进谏此事,她都是勃然大怒。
林魏然喉结微动,指尖几乎要嵌入掌心。
但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一咬牙坚持道:“陛下登基不过一年,去年之事已使朝野震荡,为保社稷安稳,还请公主殿下三思。”
御书房内沉寂良久,林魏然眉眼低垂,始终不曾抬头。
杨灵允坐在上,过了好一会,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我听杨言说,先生与小侯爷关系匪浅,所以先生这是在替小侯爷求情?”
林魏然脸色微变,骤然抬头,在心底咬牙怒骂李迎南那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若今日只有他与李迎南见面一事,公主又提起大长公主一事,他便可顺理成章地劝公主暂且放一放此事。
但李迎南先前那句“容时”
一出,公主定会怀疑他们二人私交甚好,纵使他再能言善辩,也难以摘清。
但他沉默片刻,仍旧没有改口,坚持道——
“公主殿下,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百姓已再经不起折腾了。”
不过,他也已经做好了被杨灵允用折子砸头的准备——过去进谏此事的言官,无一不是如此。
但御书房内却倏然安静。
只有暖炉内的炭火不时出细碎的声音。
炭火在渐渐变少——林魏然的喉咙也渐渐变得有些干涩。
能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尽人事,听天命。
在长久的沉寂中,他几乎是有些自暴自弃地这样想着。
反正再差也不过再被下放到哪个偏远蛮荒之地去,又不是没去过。
他低着头,苦中作乐地扯了扯嘴角。
不知过了多久,杨灵允终于开口了:“起来吧。”
林魏然猛然抬头。
杨灵允一手撑在书桌上,托着腮冲他笑笑:“先生说得不错,我是该与陛下商议商议此事。”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怒的迹象。
林魏然眼底闪过意外之色。
“坐吧,”
杨灵允又抬抬下巴,像是有些冷,整个人拢进大氅里,捻着指尖的一小撮绒布把玩,笑道,“先前言官进谏之时,三王党羽尚在,若我有犹豫之心,怕是就清不干净。
如今三王党羽皆灭,确实该安抚人心了。”
林魏然心底最后那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慢慢起身,嘴角也微微扬起,恭敬地拱手行礼:“公主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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