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折·子胡于归·宜其庵室2o2o年3月11日箫声引来玄光道院的牛鼻子,清修地严禁舞乐,这忌讳犯得不小。
应风色原以为两人肯定没跑了,谁知群道散漫得不可思议,一眺院中无人,大呼小叫一阵,倏忽如潮水卷退,往别处虚应故事去了。
少女等人声去远,噗哧一声掩嘴笑出,居高临下望去,但见她肩宽腰窄,玉背细薄,轻灵到如一片精雕细琢的玉叶,衣下胴体浑无腴赘,连薄薄的春衫都不及她的剔透玲珑,与毛族并肩像是对她的亵渎。
应风色心底隐有些不适,很久以后他才明白是妒忌。
出身高贵的天之骄子,对此极为陌生。
少女和韩雪色藏身的假山离簷底不远,两人虽压低声音,对话依稀可闻,不外乎“改天我教你吹奏”
、“妳何时再来”
之类。
应风色听得烦躁,又不甘心就此掩耳,总算在耳鼓即将腻出油时,两人终于依依作别。
少女背手跨进廊簷,长一晃,旋即不见;因肩背太薄,腰板又挺,浑圆的臀瓣清晰可见,反令应风色印象极深。
大家闺秀总给人弱不禁风之感,此姝跳的是文士扇舞,吹的是别出蹊径的十孔箫,别提那轻易便能鼓舞人的气质,可不是一般的大小姐,而是受到精心培育的女公子,出身非同小可。
此等来历与她育丰熟的健美胴体,形成强烈反差,益引人遐思。
韩雪色对她敬若天人,手都不敢碰,讷讷目送,不看也知是一脸憨笑。
少女将出廊门,折扇忽落进院里,韩雪色一怔回神,急唤:“妳的扇掉——”
倏然顿止,宛若石雕。
蠢货,她是故意留给你的。
应风色几能想像她回眸嫣然,眸里掠过一抹慧黠的模样,不觉怦然,明明连脸都没见着。
直面伊人笑靥的韩雪色,所受冲击不言可喻,半天没能恢复。
等三魂七魄终于落了地,毛族青年双手握拳,做了个无声欢呼的动作,正欲上前,一人忽从簷上飞落,抢先拾起,“唰!”
抖开扇面,瞇起好看的星眸,剑眉略舒。
“应……应师兄。”
韩雪色的表情从紧张到放松,又有些疑惑似的,细致的变化全在一瞬间,随即敛眸垂,除嘴角那一抹自厌自弃似笑非笑,五官分明的褐脸上再读不到丝毫情绪。
扇上残香没逃过应风色的狗鼻子。
与鹿希色淡淡的香泽不同,少女的体香如兰如麝,汗息微刺,却有烈日曝晒过的洁净之感,和她的人一样焕著旺盛活力。
扇面所题“高台远吟”
四字行楷,出自青鹿一朝的咏兰名句“广殿轻香,高台远吹吟”
,与少女身带兰香、擅奏管律巧妙契合,不知是人学扇字,抑或扇咏佳人;笔毫使转偏硬,比起草书更近楷书,连牵丝都透著齐整节制之感,非是挥洒不开,而是自律甚严,是应风色欣赏的风格。
传世名帖多是行草,应风色自也喜爱,但无非是醉后狂涂伤情所致,又或灵感忽来一挥而就,让他们自己再写一回都难,才被奉为珍宝。
日常书写要都这样,丑字肯定比好看的多,何苦自虐虐人?规规矩矩写才是正途。
题字无有落款,却盖了两方小印,偏书“付阿妍”
三个小字,笔迹虽同,墨色与“高台远吟”
颇有出入,应是新旧之别。
篆印形作长方,一阴一阳,印于扇骨之间,巧妙避过高低差,阴刻那枚甚易辨认,乃“佳儿于归”
;阳刻那枚则是天成某某,末二字笔画繁复,不是寻常看熟的字形,兼且镌凿法度雄浑古朴,更加难认,或是书写之人的雅号。
但其中透露的讯息,已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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