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世纪一般,她再次托进了这个心碎欲绝之人的梦,正如当年灵柚初嫁之时,她踌躇满志地想要试试这独有的本事,去他的梦中陪伴他。
她发现雁狄此时的梦中,是比现实美好太多的最初——这是青阳王的后院。
一个体态丰腴的贵族妇人笑盈盈躺在一张藤椅之上,是木秋萌从未见过的人,可微微抿着的朱唇便让她恍然明白,雁狄的梦里,始终都有他从未老去,永远康健的母妃。
还有一个人。
她看见了她自己。
稚气未脱的脸庞只是冲着雁狄喊叫,让他将脚边的平铲扔给她,好给栅栏里的蔷薇丛松松泥土。
她还梳着小女孩子家爱梳的双髻,着了一身极其粉嫩的薄衫,未张开的五官只是令木秋萌撇嘴,觉得当真是不出众的容貌,日日夜夜留在这青阳院里,没有见识过什么世面,心心念念便只有雁狄一人,着实肤浅可笑。
这样的想法,不过是说葡萄酸的谎话。
他们在那里,笑得多无虑,就仿佛这只是个平常人家的院落,没有纷争,也没有逐利的欲望横生。
岁月无情,却在他们脸上留下,只是刚开始踏足尘世时的悃愊无华。
只有初见,是吸引他的。
他梦中已然有了那时的木秋萌,她看着自己懵懂地在他梦中,与他过着与世无争的恬静日子,猛然知晓,自此以后,树妖托梦,不再只有她。
是不再有她。
她此刻处于他的梦里,就如同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一般,早期的阿啾,早已代替了她。
她与他,也只有在梦境中,能随心在一起了。
“他如今耽于梦境中,每日也就醒来一个时辰,勉强吃下些药膳......问他些什么,也是答非所问,便昏沉睡去……朝是上不了了。”
木秋萌无奈答道,摇身一变即是雁狄身穿朝服的模样,她走至镜前仔细琢磨着,镜中之人的面容长在她身上,倒是觉得浑身的剥离之感浑然突显,那毕竟不是她。
好在她已不是原来,机警灵动的稚嫩目光已然于原本雁狄静若寒潭的双眸里消失湮灭,多的只是一分更适合于帝王的天家锐气。
“日后,在前朝后宫,你便是以皇兄的模样生活了。”
雁猗在她身后不知悲喜地感叹道,她只是回眸嫣然一笑,令雁狄的这张寒霜之脸,也顿时明媚盎然起来,“后宫之事我是来不了,日后......大乾的皇帝,便做一个只知朝政之事,无心踏足后宫的冷面帝王罢。
皇后已逝,如此,倒是也顺理成章。”
“你......还是先换回原来模样罢,这太虚殿里,不用这样掩饰。”
雁猗只是尴尬地挥挥手,实在受不了与自己皇兄如此对话,催促着木秋萌赶紧显出本来面目。
“朕,要去光泰殿接见远嫁勿吉的公主,不,是皇妹。”
木秋萌顿时觉得这称呼格外新鲜有趣,开着玩笑话便走向殿外已经备好的盘龙纹轿辇。
她的临朝摄政,自今日起,即是滥觞。
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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