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正南面无表情地听完被三哥推上堂前的杭明俊的叙述,只淡淡说了两个字,开棺。
随着棺材盖打开,一股混杂着药草香气的腐臭味飘散而出,不浓烈,却有种诡异的刺激性。
夏侯正南起身缓步走到棺材旁边,向里去看,良久,搭在棺木边缘的手因太过用力,整体泛白,待松开,上面赫然几道凹陷的指痕。
春谨然忽然听见了女子哭声。
那声音很低,仿佛拼命压抑着,却痛彻心扉。
春谨然用余光悄悄去望,但见躲在靳夫人身后的靳梨云已泪流满面。
那悲伤是做不得假的,一如夏侯正南眼底的哀恸,极力隐藏在平静之下,却因太过汹涌,连平静都被染上了真切的痛。
除了夏侯正南与靳梨云,整个议事厅怕是再没有真正伤心之人,那些面色沉重的各派掌门,连一声“节哀”
都不敢讲,生怕刺痛夏侯正南的神经,害了自家弟子,害了自家门派。
“来人,”
夏侯正南忽然低沉出声,“把这些人带下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探视。”
山庄侍卫得令,上前便要拿人。
跪在堂下的众少侠预料过这种情况,可真等到了眼前,还是难免挣扎。
众掌门也再坐不出,纷纷起身,想出手,却又艰难隐忍着。
急脾气的郭判手起斧落,将一侍卫的佩剑打掉。
咣当一声,不响,却恍若惊雷炸开,凝固了议事厅的空气。
夏侯正南瞥了眼混乱战局,一字一句,语气极轻:“我暂时还没想杀你们,别逼我改变主意。”
“孽子,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杭匪拍案大吼。
杭明俊与杭明哲看着父亲,目光愤怒且哀怨,但最终,还是将佩剑扔到了地上。
有了榜样,各掌门也纷纷效仿,而没掌门或自己就是掌门的见同伴叛变,只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片刻后,侍卫们终于麻利地将少侠们架住,送往山庄私牢。
十四个人被分隔着关进牢房,谁也看不见谁,遑论说话。
是夜,春谨然被悄悄带到了夏侯正南处。
这是春谨然第一次进入夏侯正南的卧房。
说是卧房,却大得像个议事厅,但让春谨然惊讶的不是它的大,而是它的郁郁葱葱。
春谨然从没想过可以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卧房,各种花盆,大缸,百十来种不同的绿植,花卉,无论土生还是水养,都娇艳俏丽,枝繁叶茂。
不夸张地讲,比他不久前才穿过的丛林更加茂密,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睡在里面的床榻上,不用幔帐,就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窗前的夏侯正南正伏案画着什么,桌案两边是大盆的翠竹,案上还一窄口青瓷瓶,插着两株不知什么品种的花枝,花骨朵粉白,正含苞待放。
“见过夏侯庄主。”
春谨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几乎是行了除磕头外最大的礼。
夏侯正南放下毛笔,转过身,被春谨然的礼数意外了一下:“春少侠这是做什么。”
春谨然不敢抬头:“在下没有保护好夏侯公子,罪该万死。”
这话里有真心,也有假意。
真心源于愧疚和同情,假意源于恐惧和惜命。
他可以和心情尚可的夏侯正南争吵逗趣,却绝对不会不要命地在这个时候拔虎须。
“如果你死了能换回赋儿的命,那倒是可以,不用万死,一死就行。”
夏侯正南淡淡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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