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忽数日,谭生按与林生计议准备停当,告与林生知晓。
择了一日清凉天气,摆开家什,童子一旁伺候笔墨。
又于一株海棠树阴摆了一张红木凳。
林生见安排得井井有条,吩咐月桂,“有请夫人。”
谭生同他说笑,心中却如捶鼓一般。
不久隐约闻听环佩叮咚,心道,“来了!”
却假作不闻。
林生见他强自镇定,不禁有些好笑。
须臾月桂引林氏款款行出来,谭生听得脚步,觑准时机扭头看去,见妇人缓了步子,俏生生一个身形娉婷而立,垂向二人福了一福道,“相公,叔叔。”
谭生定睛再看,果然好一个风流人物:如墨远山,两泓春水深几许?一点绛唇,啭莺声燕语。
云鬓高寰,一段生香玉。
娇楚楚,仙乡何处?是瑶台眷侣。
谭生瞧得目眩神驰,强自镇定,亦还了一礼道,“嫂嫂。”
寒暄几句,谭生请林氏坐了,转身至案前,凝神定气,负了手再瞧她。
此番换了心境,将妇人五官,神色,穿戴,衣着,姿态一一细细看来。
林氏被他瞧得老大不自在,所幸这第一身乃是一件绣金鹧鸪长袖短襦,同荷叶石榴裙,极是富丽庄重。
又见他神情肃穆,不是轻薄模样,才略略将心儿放下。
倒是月桂见他一个年轻男子,直勾勾瞧着主母,替她害臊起来。
又偷眼睨林生,见他面带微笑,丝毫不以为忤,心道,“皇帝不急,倒急死个宫女!”
又见林氏披金戴银,锦绣衣裳,姿容恍若天人,心中暗自羡慕不已。
谭生不言不语,瞧得半晌,提起一支紫毫。
案上早有童子展开一卷熟宣,用玉石镇纸镇住四角。
他提笔而立,沉吟片刻,方一笔画了上去。
林生见他信手拈来,更不须炭枝勾底,臂肘沉稳,笔意却顺畅之极,不由心下暗赞,收了声息,在一旁观瞧。
林氏见谭生不时抬头瞧向自己,又低头凝神勾画,心中暗忖,“他认真之状,倒有几分可爱。”
又想,“他如此仔细,只是为了给自己作像。”
想到此处,不由心中微甜。
又看相公忽然移过眼神,同她眨了眨眼,不由横生笑靥,不想正被谭生一抬头瞧个正着,忙低了头假作咳嗽,心中怦怦直跳。
谭生见她面绽春花,于美艳中又添几分俏皮,更是心生爱慕。
这一画便画了一个时辰,谭生见林氏渐渐坐不住,同林生道,“勾染已成,其余亦非片刻之功,且先请嫂子歇息。”
林生不耐久立,正自坐于一旁将一册野史看得津津有味,闻言见已近午时,道,“先用过饭,再画不迟。”
谭生谢了。
待用了茶饭,林氏颇觉倦怠,遂回房小睡。
谭生用毕了茶,自返身将颜色细细补来,林生见他潜心作画,亦自去了书房不去扰他。
待得提了色,已是申时三刻。
又添些点睛之笔,退几步看了片刻,方长出一口气,放落手中笔,自觉有些倦意,并命童子去请林生,自对着画中人痴痴瞧着。
须臾林生来到,谭生拱手道,“已成了,请兄台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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