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六娘身子一震,嘴唇差点被她咬出血来,她眼眶一红,“你也同池冕一样,不敢翻家中人断过的案子吗?也害怕我爹中了进士,如今有了官身?”
“原来抖若筛糠是这样的,也不是很厉害,金簪都还在头上,也没有抖下来。”
池时说着,抬脚进了正屋。
池六娘抬眼一瞧,他那屋子中央,放着老木头桌案,看上去像极了屠凳。
虽然上头擦得亮,但她依然觉得,好似有怎么洗也洗不掉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试图侵入她的骨头里。
老槐树几乎挡住了屋子里所有的光,只在那屋子的一角,有一盆炭火,一闪一闪地亮着。
这是池时用来验尸的屋子,她就像是一个会吞噬人的怪物,就像是池时这个人一般。
池六娘脸色煞白,她银牙一咬,脚一跺,冲了进去。
强迫自己不看两边,直接朝着池时冲了过去。
那个人就坐在火边,静静地烤着火,见她进来了,看了看火盆子,池六娘立马转身,拿起火钳笨拙的加起炭来,等她回过神来,现自己已经鼓着腮帮子,在给池时吹火。
池六娘俏脸一红,这都是婢女方才做的事情。
她嗖的一下,站起身来,说道,“九……九弟,先前是六姐姐一时情急,说错了话。
之前池冕做祐海仵作的时候,我便求过他。”
“可是他没有那个胆子,不愿意管这件事。
我知晓,若是翻了案,不光是我阿爹要恼,就连祖父,都要降罪下来。”
池六娘说着,捂住了胸口,眼泪哗啦啦的落了下来,“可是,九弟,我的良心过不去啊!
我同孙浩然自幼便定了亲事,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他满腹经纶,若是能去科举,定是可以金榜题名。
可是就因为他阿爹是杀人凶手,他一辈子都不能出人头地。”
大梁科举规矩颇多,罪大恶极之人的子女,连入仕的资格都没有。
“那天夜里,父亲从县衙回来,我亲耳听到他同母亲说,说那案子疑点颇多,但并不能够证明凶手便是孙伯父。”
“可是后来公堂开审,父亲却改了口,说铁证如山!”
池六娘说的这个案子,池时曾经在祐海县衙的案件卷宗里看过。
案子说起来很简单,池家同孙家,乃是世交。
池六娘的父亲,也就是池时的二伯父池庭,与孙浩然的父亲孙占乃是同年,颇为要好,两家人早早的就结下了儿女亲事。
案当日,池庭同孙占,还有死者邓虢,以及其他的一群人,在醉花楼喝了酒,一直喝到了子时,众人方才醉醺醺的回去。
在酒席之上,孙占跟邓虢因为一些旧事生了争执,大打出手,许多人都瞧见了。
翌日早上一起来,有人在醉花楼附近的野湖里现了邓虢的尸体。
捕快过去查看,现他被人剜掉了眼珠子,腹部被人捅了个血窟窿,应该就是致命伤。
仵作池庭断定是凶手是孙占,是因为尸体的左臂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握状手印,而伤口在右边腹部。
因此池庭推断,凶手是死者邓虢认识的人。
那人是一个左撇子,右手抓住了孙占的手臂,左手拿着匕,趁着二人说话的时候,将他杀害了。
而孙占正好就是个左撇子,且那手臂上浮现出的手印,也是相吻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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