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灌进了深道,顷刻间就能把人淹没。
行至半路便看见那被营卫在左右两边牢牢架着的仲长栾,云卿安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颤唞得厉害,不知是被冷的还是被气的。
云卿安却在这时身体微僵,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盯着那墙上所挂之物,抬手欲取。
这一下,便彻底让岑衍和那掌管太监都是面色大变,“掌印!
您这是……”
皆听入耳,云卿安长睫微颤了颤,却是什么也没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间终是睡着了。
掌印素来对待他们都态度和善,少有苛责高语,又何时有过这样的盛怒?岑衍心下一紧,不敢再作犹豫,迅速依言照做,扶着他就往外走。
今时所做,也只为彼。
云卿安却猛地抓起桌案上不久前才用过的空药碗重重摔在地,又沉声将要求重复了一遍。
这样的人凭什么还能好端端在这?自魏玠走后,细查翻出的全是他们的劣迹,投机取巧,损害外交……先前恰被赶走,阴差阳错地躲过一劫,仲长栾现在竟还敢想着回来,就为了贪图那点不干不净的家宅财物!
这些毫不例外,都是司马厝极其痛恨的行为。
若是让他回来知道了这些人干的祸国殃民事,见着自己苦苦守护的太平祥和被暗中搞得乌烟瘴气,该是会有多么的难受心痛?
仲长栾终是越显慌乱,在其步步逼近时,身体虽被摁着动弹不得,可嘴里仍是嘶声地喊着:“此因老人家跟随不孝孙颠沛流离,拮据狼狈,面临着诸多困难,故出此下策!
还望掌印怜臣下急需资财赡养祖母的份上,且留情……”
岑衍闻言只得放行,难掩忧心。
“锵”
的一声,长剑再不迟疑地迅疾挥出,直冲要害。
仲长栾死死瞪着眼睛,在倒地后,彻底断气之前仍在低声呢喃:“可、可侯爷也曾说过,好歹会给我们放一条生路的……”
——“外边不平静,还是往京城回,那里才是升平。”
司马厝渐渐转过身去,对他这般说着的时候,口气是这般肯定,如盛朝晖让人信服。
故而也就顺着指路去了,可皆是定数。
云卿安的眼睛微眯,毫无慈软地看着那道剑伤在上深深割裂,像是个可致尽毁一旦的血红筛漏,仲长栾那断线的躯体在痛苦无措地蜷曲颤动着。
一如他往日在金銮殿内,承受着来自司马厝的那一剑。
“把这人给抬下去扔了。”
····湿漉漉的,眼眶不知不觉中润了一片,又有什么污秽东西飞溅在了他的衣摆上,云卿安却完全来不及擦拭。
他真的,有些倦了。
被拖下去的死人圆目未阖,胆战心惊的宫侍绷如惊雀,蜿蜒而下的血痕斑驳丑陋,似是锁在了这里每个人的脖颈之上,迁怒般地带去看不见的剑伤。
锦绣宫阙近在眼前,残局无处可收,清绝孤立之下,是一如既往的陌生遥远,那新鲜而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
司马厝倏地停了本急往前迈的脚步。
微侧过脸时,那一幕便直直撞入他的眼底,连同风烛残年的迟暮哀戚之景接连浮现。
此时方觉,他曾横刀策驰,不过是走马观花,看无可奈何,霜复染白发。
时泾被雷劈过似的忙别过脸,走上前去刚好挡住司马厝的视线,率先冲前边开口喊:“云、云掌印!
是咱爷日夜兼程地第一时间赶着进宫来……”
剑自手中无力地脱落,云卿安脊背一僵,回过眸时,才终于慢慢地敢相信自己所见所听。
他好像踩在了浓雾之间,所有的观感都是迟钝的,总窥不真切司马厝的神情,唯有不断向之挪步,低眼时才能看着彼此的距离终得以就这么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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