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掠了吴娇儿一眼,扁扁嘴没说话。
前头他才坑得她大病一场,险些丢了半条命,如今又送来这些黄的白的,吴娇儿看是聘礼,她看着倒像是陪葬。
她不寒而栗,忙叫个人来把锦盒全收了回去,扣好箱子正大光明地摆在正厅。
竹帘子被夏风吹得摇摇晃晃,在红漆盖子上映出一片老虎纹。
一直到黄昏时分,有丫头来通报李将军来了,婉婉这才出来厅上正襟危坐。
素着一张清水脸儿,只有太阳穴上铰了两小片红膏药贴着;乌浓的头发梳得虚拢拢,毫无修饰,穿着素白银纱衫,月白褙子,天青裙子,清素得像二月初的冷春。
偏偏李延琮进来,看见她头一句话就是戏谑。
“脸上贴的红花钿?倒俏皮得很。”
婉婉噎气,揭下了红膏药扔在地上。
李延琮大喇喇往正榻上一倚,眯眼上下打量她,嗤笑道,“还是贴上吧,这么一看跟小寡妇似的。”
他顿了一顿,随即又张扬了唇角,“我月底还得带兵下金陵,你可别咒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不给他耍嘴皮子的机会,指着地上的朱漆箱子质问,“这是什么?”
他挑眉:“我以为你已经看过了。”
“当然看过了,所以才要来问你!”
婉婉一下午胡思乱想,到底想出一个可能,试探道,“如果是为了还路上的盘缠,那钱也不是我的,合该还给容——裴中堂。”
“那钱早封成银票送到尚书府上了,不过听说他给撕了。”
李延琮眼底流光闪闪,笑得别有深意,“在他还活着的时候。”
这话不说就罢了,婉婉听了愈发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剜他一眼,又碍着裴容廷的嘱咐不好和他挑明,只得咬紧了牙不看他。
李延琮却慢悠悠从袖里摸出了扇子,白象牙扇子骨抵着下颏,被西晒的落日镀了层金。
“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都是扬州那贼狗官贪来的东西,除了黄的就是白的,真没意思,给你留着玩罢。”
足尖没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箱子,他坐没坐相,懒洋洋倚着隐囊,“至于欠你的东西,早晚是要还的。
不就是东珠么,我拿南珠来还。
南珠,你知道么——”
南珠的确稀有,只能上贡,不许民间私藏,可徐家光是先帝赏赐就攒了两盒子,婉婉都懒得理他,忽然听他又喃喃自语似的笑道:“……皇后凤冠上就嵌着九十九颗合浦南珠,喜欢么?”
她没听清:“什么?”
李延琮一脸无所谓的神气,也没接口,终于绕回了正题:“后天我要在府衙里宴请靖远侯,你正好戴上它们随我一道去。”
婉婉从前管账,听见这名字立刻警惕起来:“靖远侯……南阳靖远侯?在徐州时送了叁万银子来的那个?”
“唔,从前他还是世子时在宫里做羽林郎,陪着我练过几年骑射,后来也是因为我才出京回了南阳老家。
前些时他与我私下连通的事被人告发,如今拖家带口赶来投奔,自然不能怠慢了人家。”
她不懂:“那和我有什么相干?”
他带笑不笑看着她:“你不是这府里的主母夫人么,怎能不出面?”
“什么主母……夫人?”
“唔,你自己说的,为了了却你爹的心愿,心甘情愿认了我这个夫主,都忘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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