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贲更怒“孙老太一个妇人哪里懂这些用毒的道理,定是你这个小人替她出谋划策”
这话揣测得合情合理,甚至连孙权也是同样的想法。
“毒”
李隐舟垂着眸思量片刻,似在回忆里搜罗着什么,目光在孙贲喷火的眼上顿了顿,恍然大悟地,“你说牵牛子么我听闻将军喜欢烈酒,想必老夫人的温酒不合心意,所以在里头入了这一味大寒的药材,兴许是天冷了,手抖了点,将军见谅。
总归几日就好了。”
孙贲不通药理,孙权在庐江厮混的那些年却偶听说过“牵牛子”
的名字,不禁哑然地摇摇头
说不上毒,也实在没安什么好心,分明是一味极烈的泻药
却不知下了多黑的手,把粗野的汉子折磨到这个田地。
孙权收起了杀心,便必要孙贲活下去,
不由问“那他为什么吐血”
李隐舟抽回手交叠握着以极旁观的姿态瞧着孙贲,观察片刻,得出结论“大约是被气出来的吧。”
这功劳有李隐舟的一半,也有他孙权的一半。
孙权索性闭口不谈这个问题。
两人错落立着俯视滚在血里的孙贲,这样挑拣着讨论的目光和玩笑似的戏弄,都令孙贲血气上涌,一腔的怒火几乎将人烧得通红。
他目光滚烫地逼上去“为什么不杀我”
为什么
李隐舟定定地立在原地,放眼望着窗边千秋无边的雪,也在心中自问。
想得到的理由有很多,孙贲只是个无辜之人,若能归顺当是一名得力干将,何况他也是族中最年长的兄长,到底不是孙暠那样可有可无的地位。
抛开利害不谈,他身体里头仍奔流着孙氏的血脉,曾为捍卫江东付出无数血泪
然而在老夫人嘱咐他下毒的时候,这些念头竟都不曾想过。
只不过是心里再如何潦草肮脏,再如何布满了世间的俗与恶,也不能污了张机送给他的东西。
他收回了远眺的视线。
寒冬的天里,万事万物都冷缩着不肯活动,唯有北来的风簌簌地摇着雪。
李隐舟凝然立于寒风里,湿润的睫上结了薄薄一层冷霜,然而目光却是温热的,无声无息将积蓄了一整个秋天的萧瑟都化开。
他道“我是个大夫,自然应该救人。”
孙贲的脸色骤然一变,似陷入冰与火的交战,一时不敢轻信这人如此简单的回答。
孙权却是握紧了拳,心头的厚厚的寒冰下头蓦地涌出一股深藏的、滚烫的热血,吞没了数日来淋在身上冷风冷雨,令他几乎感到快慰
命运以无常的变故捉弄他们这些凡人,逼得他们缴下天真手染鲜血,然而也有些微薄的、坚定的东西无论如何不能被夺走。
世道沧桑,万古如长夜。
但在漫无尽头的暗夜里头,握紧这一点菲薄的暖光,便似见了来日复旦之曙光。
孙贲被迟迟赶来的凌统绑了下去。
见这人半死不活,就知道李隐舟没有下杀心,告诉孙辅的谎言只是吓唬他而已。
只是未来这兄弟二人要如何处置
他没有敢逾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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