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先生的房子在四环外的景观别墅新城区,公交过不去,地铁不往那儿修,从她们这破旧的城中心过去七绕八绕打车费都得一百多。
“阿璃啊,你不换身衣服吗?过节呢。”
陆女士自己打扮得端庄温婉可人,忍不住也温声细语地劝谷陆璃。
谷陆璃闻言一抻盖到脚面的黑色长款羽绒服,跟个黑寡妇似的,眼神比外面倒春寒的天还冷,陆女士见状颇为识相地就闭了嘴。
正月十五的晚上行人罕至,都挤在车里回家过节。
她们一步一堵,穿街走巷、能绕就绕,等到了谷先生的别墅外,谷陆璃肉疼地给了司机两百的车费,却只换回了七个硬币和一张收据。
她把硬币一把塞进裤子口袋,披上外套跟她妈出去。
夜色里,那一栋栋富丽堂皇的欧式建筑蹲在昏黄的路灯下,像是一只又一只没心没肺吃人的兽。
谷陆璃内心突然烦躁,下意识跺了一下右脚,跺亮了门前的声控灯,在一片刺眼的明亮中,这才抬手按了谷先生家的门铃。
第5章谷先生*2
谷陆璃的父亲原名谷学海,人如其名,是个玉面书生,经济学本硕毕业留校教书,经人介绍认识了在银行工作的陆女士就结婚生了子。
他那时还颇年轻,一张脸又长得勾人,往讲台上一站,不论他课讲成什么样都能收到一打暗送的秋波。
于是在婚后的第七年、陆女士毫不意外地站在七年之痒的边缘,被人狠狠撬了把墙角。
撬她墙角的是外省某市零售业龙头的独生女,据说某日夜里在校外被人缠上时是谷先生出手救了她,俗套得自个儿留下以一敌二毫无还手之力得被揍成了猪头。
女孩儿因此芳心暗许,蛰伏了整整一年,期间各种以学术探讨为由与谷先生走得甚近,故意落下了让人误会的把柄,间接给谷先生施了一把大压,待她毕业证书一到手,大庭广众下拉着谷先生就哭闹不休地要嫁他,不惜败坏自个儿青白名声也要倒贴。
龙头心疼女儿,劝阻不住,便去找了谷学海,那年头正流行下海经商,留在学校里终归赚不了几个钱,更别提他也有未酬雄心,垂涎那“哐”
一声当头砸下的锦绣前程,思虑不过三五日,便毅然跟陆女士离了婚,随龙头一家去了外省。
谷陆璃那年才五岁,学前班,放了学等不到人来接,胆子颇大地自己一路走回去,兴高采烈推开虚阖房门就想跟父母讨夸奖,却不料只陆女士一人伏在地上脸色青紫几欲背过气。
“阿璃,”
陆女士闻声抬头,冲她痛哭出声,“爸爸不要我们了。”
直至今日,每每提到谷学海,谷陆璃耳旁依然萦绕她母亲当日喑哑哭诉,那是她童年对父亲的最后印象,便是七个字——爸爸不要我们了。
一念及此,她心底的疤顿时就被揭开来,她手停在门铃按钮上,发了狠似地猛地连续按了好几下。
“阿璃。”
刺耳铃声中,似有人轻声唤她。
谷陆璃手指一顿,扭头却见她父亲一身仿唐锦缎绸衫站在门内不远处,气质儒雅温厚,一如二十年前。
谷陆璃偏着头却突然嗤笑了一声,她始终觉得,谷先生对她成长意义上最大的贡献就是身
体力行地为她验证了一句真理——仗义每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谷总。”
谷陆璃故意冲他疏离客气地一点头,冷嘲意味十足地道,“路上堵车,抱歉,来晚了。”
“来了就好。”
谷学海脸上挂着的殷切与关怀微微一散,却极快地来了个四两拨千斤,他温润笑了一笑,摆出一副不跟儿女计较的慈父模样,主动避其锋芒,开了门绕过谷陆璃,径直去拉陆女士的手,只不住又嗓音低沉地道了句,“来了就好,总算也是团圆了。”
陆女士闻言眼眶一热,喉头瞬间哽咽,紧扣谷先生一双保养得比她还细嫩的手,轻声呢喃:“学海......”
“阿婉。”
谷先生抽出一只手轻触她脸庞,“外面凉,快进去吧。”
陆女士被他一把摸得瞬间似娇羞少女,整个人一颤就又要哭,她这辈子唯一不精明的时候都奉献给了谷先生,对前夫全心全意爱到天真而两眼一抹黑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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