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了赵夫人的饭,觉得很温暖。
她陪他安静坐着,待他吃完,便离开了。
燕展坐在冬日夕阳里,直到他们渐渐消散,改成黑夜的阴影涂在他的脸上、鬓发和衣裳褶子里。
那些阴影成了他,他不后悔,但是有点难过。
忽而,他背后的皇帝大呼一声,似乎是梦中惊醒。
三皇子擦掉脸上冰冷的泪痕,站起来,服侍父亲。
皇帝这一觉醒来,精神很好很好,还叫太监弄了许多东西。
他肚子本来就圆滚滚,这一下撑得快破了似的。
平日,皇帝身边的李公公一定会提点,但今天李公公立在一旁,欲言又止好几回,终于还是一个字没有。
明晃晃的烛火里,皇帝坐在榻上,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满脸带笑,不知道想着什么。
三皇子则垂头坐在他床边。
父子两人都无言。
皇帝说:“展儿,父皇首先是个皇帝,其次才是父亲。”
三皇子点头。
皇帝似乎有些累了,眼神呆滞看着烛火,他躺下去,望着空空的帐顶,说:“你我父子,我很高兴。”
这几日白天,皇帝虽昏睡着,但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是谁在他的枕边服侍汤药,是谁给他按摩身体。
太子这几日也天天来看他,从东宫过来才几步,过来坐一会便又走了。
太子大概是怕他这个皇帝突然走了,他却不知道罢。
皇帝脸上带着凉凉的笑,但人这一生,不也就这样过了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圆满。
三皇子看着他,还是点头:“父皇累了就歇歇罢。”
皇帝确实累了,他的脑子渐渐混沌。
平躺在床上,双手合在腹部,闭上眼。
三皇子坐在他榻下,听着那慢慢消失的呼吸,还有他自己的呼吸,此起彼伏。
那么轻,却又那么清晰。
李公公从外头进来,叫三皇子去歇息,三皇子挥手让他出去候着。
这最后的时光,他想要这样走完,因为他明知永远不能得到的东西,即将从这世上抹去了。
终于,一室寂静,三皇子起身,望着他的父亲,跪在他床前,握着他冰凉的手,哭了。
不是不痛苦,只是,比想象的更痛苦。
三皇子在地上跪坐许久,李公公从外头进来,看见床榻上面容安详的皇帝,他愣了愣,安静地跪下去了。
三皇子从地上起来,脸上的泪痕还很新鲜,他抹去了眼泪:“把遗诏和玉玺拿来。”
遗诏,皇帝生前就写好了,在他昏迷之前,他便料到自己时日无多,并将太子召去密谈许久。
太子出来后满面春风,大概是吃了定心丸。
而那遗诏和玉玺一直放在李公公手中,日后交到太子手中。
只是皇帝没有料到,素日同各位皇子从不往来,十分冷肃的李公公早就被三皇子策反了。
李公公将那遗诏交给三皇子时,已是满面泪,他跪在地上:“望三皇子不辜负先皇重托。”
哪是先皇重托?先皇只是希望清平盛世,可他选了一个错误的人来继任。
上一世太子上位之后,打击异己无可厚非,但他整日玩乐,根本没有人能管他,言官冯树恩因为一句话触怒了太子,太子心中旧怨新愁一起涌上,便将冯树恩打进牢狱。
冯树恩不久便在狱中生病,死了。
从此,不再有人敢说“不”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