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灌进来的风一吹,书页翻起,她又看到那一句话:
“知我说法,如筏喻者。”
后面还有两句:“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这是在告诉她割舍吗?
余飞想这可能是一个迷信。
风吹到这页,并不是什么冥冥中的安排,只是因为母亲看这一页看过太多次吧。
接下来,便是给母亲物色新的墓地。
言佩玲这段时间忙着出门谈生意,姨父父子两人在水电站仍脱不开身,拆迁房的相关手续也委托给余飞办理。
这一奔走又是三四天。
末了的那天晚上,一家人聚在新房中吃饭。
余飞跟言佩玲说,拆迁房的手续办得比她想象的要快很多,以前没觉得这些公职部门的办事效率这么高。
言佩玲告诉她,前月,省里突然空降了一个新省~委书~记,紧接着有一系列的人事变动。
y市在省里的经济战略地位很高,所以毫不意外,从市~委书~记到下面发改委、国土局、住建委等一系列要害部门的人都出现了大调动。
新上任的领导班子雷厉风行,整改得非常厉害,方方面面的政策都有很大变化。
市里老旧房屋的拆迁工作一直是个老大难,拆迁房建好了没人住,他们能不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解决问题么?
言佩玲还是抱怨这么多年住惯了独栋的房子,住这火柴盒似的公寓觉得特别憋屈。
姨父就说,拿了这么高的拆迁款你就别抱怨了,现在谁不是住这种公寓楼呢,你问问婉仪在北京是不是住这种房子?
余飞说是。
她忽的想起白翡丽的姥姥姥爷住的瞻园,那老式的民国风小楼虽然从来没有给她富贵豪华的别墅的感觉,反而老而逼仄,但其实想想,在北京,能有多少人能住进瞻园?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瞻园历史悠久,是上世纪初留存下来的教师住宅区,新文化运动那一时代知识分子的风骨长存其中。
到如今,大多数旧楼已经封存保护,只剩下一些年纪很大、声望很高的老教授、老学者们还住在里面,其中就包括尚、单二老。
言佩玲又气哼哼地抱怨说,今年上善集团的单子也给得少了,她不得不每天起早贪黑出去和别人点头哈腰谈生意,现在的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
姨父就说,你这个人就是不知足,单子少了就少做点呗,又不是活不下去。
言佩玲捶胸长叹说我们家怎么摊上两个人男人都这么没上进心,要是有上进心,说不定我这个厂子早就成上善第二了。
当年人家那个老总,不就是靠着手里头的几个厂子起家的嘛。
姨父冷哼一声说要真是上善第二了还有你这个原配什么事。
言佩玲一下就火起了说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有这种坏心思?是不是早就想把我这个黄脸婆一脚踹了啊,啊?
余飞很冷静地看着言佩玲夫妇拌嘴,她早就习惯了,知道人间柴米油盐的烟火幸福,其实也不过如此,只可惜很多人无福享受。
饭吃完,便收拾了一家子的碗筷去厨房洗了。
晚上余飞去床上躺着,和恕机东一句西一句地拉扯。
白翡丽这段时间如他之前所说很忙,微信回复很慢。
但到了晚上,都还是会给她打一个很长的电话,和她聊聊天。
余飞问他都忙些什么事情,他说是帮他爸爸打理一些公司的事。
余飞好奇说从来没听你提过你爸爸呀,白翡丽说他爸爸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余飞笑说你爸爸这么坏的呀,那你为什么还帮他。
白翡丽说,你不也是吗?
余飞说我爸爸明明知道会失去一切,还是救了我一条小命啊,做人总是要有恩报恩,有债还债。
白翡丽沉默了一会,说,我爸爸和你爸爸不一样,他有特别好的一面,又同时特别可憎,我很难形容对他的感觉。
但他有事的时候,我不能放下他不管。
余飞说,你爸爸听起来好像一个特可怜又招人嫌的糟老头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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