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手心一片湿濡,举起手伸到面前,见到几缕血痕,不是她的,“你受伤了?”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
他“嗯”
了一声,说:“背部和腿上的皮肤擦破了。”
“其他的呢?有没有伤到?”
她直起身子,舞动双手,想往他身上查探。
他压下她的手,急速地问:“别管我了,你呢,你没事吧?”
杜蓓琪站在人群中,安安静静、无声无息,和周遭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她听不到其他声音,耳中只传来陈景恩和狄沐筠相互关怀的话语声。
明明是夏天,高温难耐,为什么她却感觉这么冷呢?
像泡在阴湿的下水道里,每一寸皮肤都沾满了泥泞和污垢,湿漉漉、冷冰冰,渗人的寒意浸入了四肢百骸。
冷到无法呼吸,冷到全身发麻,冷到没有知觉。
杜蓓琪把双手插在裤袋中,默默地看着两人,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停往外窜,快要把肺撑破了。
原来,你可以如此轻易撕碎做出的承诺,对我的警告视而不见。
原来,你为了她竟可以如此奋不顾身,是不是保护她已成了你的本能?
原来,我是如此讨厌叁个主角的爱情剧本,你们演下去就好,继续,演下去,就好
看了好一会儿,杜蓓琪收回视线,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一阵兵荒马乱中,救护车来了,把陈景恩和狄沐筠送去了医院,两人很快被收治入院。
两小时后,诊断出来了,陈景恩胸腹和腿部有擦伤,股骨受到撞击,出现了中度骨裂,无需固定,但必须卧床一个月,叁个月内不能进行剧烈运动。
狄沐筠手臂有轻微擦伤,其他未见异常,如果没有其他情况的话,观察二十四小时就可以出院了。
宋凯文找来了叁名看护,昼夜不间断地守着陈景恩,感觉他不是中度骨裂,而是从ICU出来的病人。
陈景恩不想让家里人担心,让宋凯文不要告诉父母这件事。
接着,他让肖子逸把工作上的东西送到了病房,因为要住院一个月,他准备在医院处理公务。
撞到人的司机跟着他们来了医院,听说他们没事之后,心中的包袱总算卸了下来。
这次车祸纯粹是意外,陈景恩也没有为难司机的意思,直接放他离开了。
第二天,市长秘书带着一大群人来探望,接着是一帮又一帮企业圈的朋友过来,把陈景恩当成亲人一般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病房里,各种礼品目不暇接,占据了大半个房间,鲜花已经多得堆不下了,不得不放到走廊上。
最后,他打电话给肖子逸,让他开车来把这些东西运回了公司。
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些人,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窗外,斜阳残照,火红的流云在天边飘来荡去,变幻莫测,像流动的液体,幻化出了一个又一个不可思议的形态。
余晖洒在枝头,映出灿烂的金光,好似画师手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把夏日的葱绿变成了秋日的金黄。
室内开着空调,陈景恩却觉得自己像被放在了蒸笼里,燥热、烦闷,出不了气,快被蒸熟了。
去年八月,他去了哈瓦那,在海边弹钢琴,花天酒地、风流快活;今年八月,他躺在病床上,看着太阳西沉,形单影只、度日如年。
该来的、不该来的人都来了,吵嚷嚷、闹哄哄的,搞得病房像会展中心一样热闹,而他最想见的人,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在你心中,我算什么?”
他情不自禁地问,看护刚出门,空旷的房间一个人都没有,回应他的只有窗外不停晃动的树影。
脸色,像深色的幕布一样,黑得一塌糊涂;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大石,阴郁沉重;心情,很复杂、很难述,孤独腐蚀到了骨髓深处,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了。
闭眼、叹气、凝思、睁眼,房间里还是只有他一人,手机安静地躺在床头,一声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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