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
银瓶忙凑到了他耳下,就要表诉衷肠,谁知他侧头避开了,显出一段修长的颈项,嗓子更哑了:“听话,快下去!”
银瓶只道他果然生了气,凑得更近了,甚至把雪白的手臂也勾上去,环住他的颈子,娇声道:“老爷会错了奴的意思,奴的命都是老爷的了,哪里有什么唐突不唐突。
您想瞧什么,便瞧——嗳,您这什么东西,好硌人——”
她以为是他玉带板上的玉饰,下意识往腹下伸手,想板正了它。
腕子半途被捉住,却还是有指尖碰到了那巨大突出,隔着宽大的衣袍,依旧烫了手。
“小东西,不是什么都碰得的。”
裴容廷略欠了身,声音就在耳边,似乎是咬着牙,格外低沉,低到一定的程度,甚至生出了别样的缱绻。
银瓶顿了一顿,恍然大悟,登时血往上涌,她一口气打在心口,就要跳下膝头,却被裴容廷拦腰揽住了。
“小鬼头。”
银瓶感到耳后的气息,沉沉的,仿佛是醉了,酒熏耳热,“做了坏事便想跑么。”
她的脸都涨破了,咬着嘴唇轻轻道:“奴…奴罪该万死,请老爷责罚。”
“唔,是该罚,不过万死就免了。”
他似乎是在整理呼吸,气息洒在她的颈窝里,沉吟了半晌,忽然道,“给我讲讲你从前的事罢。
讲得好了,我便饶了你。”
银瓶愣了一愣,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条件。
“奴…”
银瓶小声道,“奴的从前没有多少故事。”
“怎么会没有呢,你是哪里的人,从小儿生活在哪儿,又是怎么来了这,都说给我听听。”
让一个倌人倾诉身世,仿佛注定了是一出苦情戏,莺啼婉转,历历诉说,被兄嫂卖了,被父母卖了,几经流落,许多苦难...然而银瓶只是垂下了眼睛,轻轻道:“回老爷的话,奴不记得了。”
她没有注意到裴容廷忽然僵住的怀抱。
低头瞧着他宽敞的袖子,揽在她肚子上,挺刮的乌绿锦缎,上头银黑二色绣出杂宝云纹,针脚细密,手艺上品。
银瓶忍不住伸出一根指头,偷偷抚了一抚,继续说了下去:“奴只记得这叁四年的事了,自打有了记忆,便是在这勾栏里。
妈妈常说是一百两银子买的我,此外,我也不知道什么了。”
裴容廷按住银瓶乱动的手,缓缓道:“你可曾想过去寻自己的父母家族么?”
银瓶认真想了一想:“从前想过,现在不想了。
何苦来呢,既能卖了我,总也不会是什么好的出身——倘若不是他们卖了我,而是人牙子拐了我去,再相见,我这身子,也不过是给他们蒙羞罢了。
倒不如当我死了,好歹留个念想。”
她说着,眼睛渐渐弯起来,带了点笑,只是笑得有点悲哀——其实也远远说不上悲哀,不过是梦一般的惆怅,打了个呵欠,于白茫茫的混沌中举目张望,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
半晌没有人说话,银瓶回了神,悄悄侧头看过去,觑见裴容廷近在咫尺的侧脸。
他正闭着眼睛,巍峨的鼻梁骨与秀挺的眉弓,凤眼合起来,那眼尾也微微挑着,乌浓的睫毛投下一片密密阴影。
只是眉头拧得厉害。
她小声道:“老爷,您…还在难受么?”
“唔,难受得紧,比方才还厉害。”
裴容廷吐出一口气,正了正身子,把银瓶拥得更紧了些,合目轻声道,“好孩子,你就这样,莫要动。”
银瓶愣了一愣,不能理解他的难过,毕竟她分明感到身下炙热的凸起已经渐渐消了下去。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安静地伏在裴容廷的怀里,一动不动。
银瓶从未想过自己会招人的心疼——这世上必定有那些金枝玉叶,王孙女儿,及万千宠爱于一身,只不会是她罢了。
就算院里的孙妈妈,小姊妹,身旁的人都不曾真心待过她,这位高高在上,高到叁十叁层离恨天上的大人,又怎会真的把她这低到尘土里的倌人放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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