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惊,“少爷所说……”
君闻书不说话了,倚在榻上,似有睡意。
我站了一会儿,拿薄被给他盖上。
“别走,坐在这儿,我一个人,真不好受。”
我搬了张圆凳挨着他坐下,望着他,想拍拍他的肩,却终只是说:“少爷,别多想,这事儿已经发生了,由不得我们。”
“司杏,我常常觉得人活着真累。”
君闻书还是闭着眼。
“少爷莫这么想,是不是这几天心力交瘁累着了?晚饭吃了没?再给您叫点儿什么?这时候可是不敢有闪失。”
君闻书摇摇头,睁眼看看我,又闭上了,“你也穿孝衣了。
也是,你也是君家的人,你和我又一样了。”
我没说什么,这时候就不要和他争了吧。
半天,君闻书慢慢张开嘴,声音又苦又涩,“现在,君家……我当家了。”
我低下头不说话,难道要我说恭喜少爷?
“唉……”
君闻书的叹息声像从地缝里传出来的,让我的心为之一颤。
“少爷……”
我不知怎么安慰他。
前世我一位交情很好的异性朋友失恋了,我每天一言不发地陪他坐在足球场,我们是极好的朋友,无论我遇到什么苦难,他都不遗余力地帮助我、支持我。
君闻书其实也可以做我的朋友,只是他是少爷,我是奴婢,身份阻碍了我们,我得守规矩。
“我和我爹虽然不亲,但他也是我爹,现在没了,我……”
泪从君闻书闭着的眼睛流淌在苍白的脸上,我的眼睛也酸起来。
“少爷,生死离别,佛说这是轮回,少爷只当老爷去另一个轮回了吧。”
君闻书并不睁眼,嘴里念叨了几遍“轮回”
两个字,然后说:“这人世也真奇怪,一个轮回要认识这个轮回里的人,全不记得上一轮回的事,难道,这人真的只是那演戏的木偶?”
我的心里也不好受起来。
我是走了一个轮回的人,在第二个轮回里,我仍旧不知道人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
仿佛只是为了路过。
像谁说的——我们攥着拳头来了,却摊开手走了,苦多乐少,终不能遂心。
于是,我只好说:“少爷忘了?庄子说‘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君闻书睁眼看看我,拉起我的手握着,复又闭上眼。
我下意识地一颤,却也没再动,他手中的温度传过来。
“司杏,若是有下辈子,希望我不是君闻书,希望我能认出你,多冷,我们都不怕。”
我的泪出来了。
“多冷,我们都不怕。”
人很渺小,又限于各种身份里,更加渺小得不能随性,有时只是自己给自己设套子。
我无言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无话。
过了一会儿我才说:“少爷上床歇会儿吧,这档子大事离了还早呢。”
君闻书站起身,我侍候他洗漱,给他脱了鞋放下帐子,看看时辰还早,便在外间坐下,拿了本李义山的诗就着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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