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城郊,寥寥地乏了人烟,这一声怒号竟将幽篁簌簌抖落,筛下细雪霜花。
凌操与李隐舟却同时地一愣。
兵马迫近,似一只许久没有填饱肚子的野兽,按着爪牙在枯木上踩出轻微嘎啦的脆响。
凌操啐了一口,低声怒骂“不知道他身边有没有黄祖的人,这要是动起手来,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吗”
得想个法子暗自传递音讯,让他知道来者并非不善。
李隐舟竖着耳朵听着风中幽幽咽咽的马铃,从腰间取出了那枚存了许久的铃铛。
凌操的眼神也落在上头。
急躁的目光静了下来,似是感慨“已经这么多年了啊”
这铃铛兜兜转转地绕了一遭,终于要和自己的主人见面了。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声雨点似的清晰有力地传了过来。
马上的人蓦地勒住了缰绳。
身旁的小兵奇道“以前人们都说您是锦帆贼,听到铃声就知道是您来了,怎么如今还有人打着您的名头”
他声音一噎,把挂在嘴边的“为非作歹”
四个字咽了下去。
谁都知道这位甘兴霸是最难相与、脾气最暴烈的一个人,一句话不对付就要喊打喊杀的,自己可不想往刀口上撞。
甘宁拧着眉瞟他一眼,冷笑“我是十恶不赦、恶贯满盈,犯了滔天的罪,也愿意拿命去抵,老子活得堂堂正正,还怕你一句话议论不成”
小兵更不敢开口了。
“废物。”
甘宁轻哼一声,“果然是一个门里出来的货色,从上到下没一个得过眼的。”
这话不仅是不起这小兵有话兜着却不敢讲,倒是指桑骂槐地斥责黄祖欺软怕硬、其背后的刘表更是绣花枕头
哪里有人敢应声。
左不过是个不得势的锦帆贼,主公不过是把他当个烫手的山芋,拿在手里觉着烫皮,丢出去又怕被曹、吴两方捡走了。
既然自己驾驭不了这匹烈马,索性关起来糙米劣饭将养着,能磨了野性最好,若不能
也断然不给旁人机会。
就这样熬鹰似的熬着,也瞧不出什么成效,是以人人都觉得这甘兴霸怕是只能一辈子埋没在江夏的角落里头
了。
但落魄的野马也不是谁都能骑在头上的。
他绷紧了弓,翻身下马,朝手下数十米兵昂了昂下巴“那一箭落空,贼人肯定已经跑了,你们分两队去左右搜索,我亲自院子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手底下的人半夜出巡本就怨声载道地,如今一听有个脚底抹油的机会,哪里还想跟着这位扒了鸡毛当令箭的野夫,一个个奉了命脸都笑开了花。
来今夜是可以好睡了。
甘宁粗粝的眉拧得更深,见他们都鼠窜似的飞走了,才迈着阔步走下了山坡。
只踏进院门半步,便觉颈后一凛。
冷而粗的风扑在耳朵上“当真是不怕死啊,你这贼娃子。”
五指拧紧了弓,指节迸出咯吱的脆响,甘宁莫名有些兴奋。
血在冷极了以后,竟有些灼灼如沸的错觉
空阔的月夜里,唯闻竹叶簌簌落如寒雨。
一个措手不及的肘击扭转局势,他在对方一声痛意的闷声之后一跃拉开距离,舔了舔唇,眼神狭着冷光
“皮痒了,讨打”
是夜,庐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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