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登基那日起,便怕会被废黜。
昌邑王的下场犹在眼前,她不愿被废为庶人,而后由人守起来。
故而她勤恳好学,努力学着做一个皇帝。
纵然她接触不到朝政,也不到大臣,也绝不懈怠。
但此时,刘藻却不那么怕被废黜了,她怕的,竟是不能见到谢漪。
她甚至怨恨起太后来,若非她多事,非要戳破,她还能自在一些,虽每一见谢相必然生气,但至少是能见她的。
刘藻走过去,翻了翻最上头的一卷竹简,颇有些意兴阑珊。
她正要丢下竹简,往侧殿歇上一觉,殿外有宫人忽然入内“禀陛下,丞相来见。”
刘藻一惊,猛地转身,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一句“快宣”
就要出口,她想起什么,忙到御案后坐,摊开一卷竹简,持笔沾墨,方抬起头来,不动声色道“召谢相入殿。”
方才还觉有些闷热,不如山林清凉的大殿,不知自何处吹入一缕清风来,那风想是自花树草木间卷过,带着一抹淡淡的山林之气。
刘藻深深吸了了口气,坐得端端正正,目光落在竹简上,似乎正沉浸简之中。
不多时,谢漪便走入殿中,施礼之后,她直起身来,目光沉静地落到皇帝身上。
刘藻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忙镇定,回忆她往日见了谢漪,是如何言语,迅速地搜刮一圈,她方稳稳地开口道“请谢相入座。”
而后,不等谢漪坐下,她便继续问道“谢相昨日去了何处”
她此举颇有先声夺人之势,又能显得自己问心无愧,毫不心虚。
“臣去了趟长安。”
谢漪回道,见小皇帝盯着她,不由奇道“陛下何以这般臣”
刘藻忙收回目光,又觉收得太过惊惶,不够自然,便补救道“多日不见,一谢相可有什么变化。”
谢漪失笑,修长的眼眸微微弯起,眼角往上,挑出一细小的弧度,眼窝仿佛盛了一汪温柔,带着清浅的笑意“如此,陛下可瞧出来了”
刘藻摇了摇头,她的眼睛又了谢漪,心中不知为何,又因她的笑意,生出无限欢喜,那欢喜像一阵风,将连日来的阴霾,全部吹散。
谢漪前几日去了趟长安。
皇帝避暑,长安却不能无人坐镇,武帝时多派太子监国,陛下没有太子,便需派一名重臣。
留在京中的是梁集。
梁集驻守长安,太后随驾,如此一来,太后便如人质,倒也不怕他在长安动什么手脚。
然而谢漪还是低估了梁集的大胆,还是让他闹出不少声响来。
谢漪不得不回京一趟。
待将京中之事处置过,又赶到甘泉宫,还是没赶上为陛下授课。
她昨日连夜赶路,还未来得及歇一歇,宫中又传出消息,陛下与太后见过之后,三日未碰简,且心情低落,不见笑颜。
谢漪关心刘藻,甚过自己的性命,得知此事,又怎顾得上歇息,匆忙赶入宫来。
谁知一入殿,便见陛下捧卷,似格外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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