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他发觉自己着实是失态了,这太不像他。
他声音很轻:“刚刚在医院,对不起,是我太失礼了。”
陆驿远隔着浴巾大力地揉了揉宋真的头发:“还是万里晴空如洗,运动会如火如荼地进行。
激情嘹亮的进行曲响彻于整个大操场上空,学生们坐在观众台上,穿着各院系的院服,款式简陋,单纯以颜色区分,整个诺达的观众台被划分成了数个五颜六色的方块,从远处看,还是颇有视觉效果的。
运动员在操场上竭力挥洒汗水,同班的学生整齐划一地呐喊助威,有的甚至还借来了大鼓,在那边疯狂敲击着扩张声势。
在美国去学期间,陆驿远独来独往,从不参加社团活动,更遑论这种大型校园赛了。
学生们年轻又充满活力,仿佛凭着一颗赤子之心和无限燃烧的生命力,未来的未知不可怕,而是充满了冒险精神;陌生的大千世界不可怕,它在等着年轻人去探索和征服。
陆驿远头一次感叹自己老了,而年轻又真好。
宋真走在身边,时不时被路过的学生问好。
陆驿远问:“如果可以重来,你愿意再次回到学生时代么?”
“再来一次,我也只能活成这样。
并没有后悔莫及的事等我去修正掰回,也没有梦寐以求的理想等我去实现,我的人生轨迹就是如此,哪怕重复一万次,可能最后我也只能站在这里。”
“那你呢?”
宋真反问,“你想回去么?”
“跟你一样,我也不想。”
陆驿远眯着眼睛瞭望远方,“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没有尽头的无望。”
宋真侧目疑惑地看他。
“也没什么。”
陆驿远失声笑着低头,用脚尖铲着地上的泥土,“我十岁以后一直在美国,大学还好,旧金山华人多又热闹,之前都在波士顿一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小镇里,连地铁都是八九十年代的那种,去个超市还要乘上三小时的公车,外卖的人工运送费贵得上天,身边都是白皮肤黄头发的洋人,哪里会来搭理我,当然我也根本不稀得理他们,有时在宿舍我可以一礼拜都不开口讲话,一次我那个鬼佬室友问我:‘areuduy?’哈哈哈,到了大学也没好到哪里去,国人学生是多了,但他们钱多人傻,喜欢组团嗨,自己堕落还总想拉着你一起下地狱,我根本不想和他们为伍,他们自然也把我踢出了小团体。
这点当地人就好很多,礼节性问你要不要,不要他们也就耸耸肩无所谓,只要你不打扰到他们就行,比如我大学床对面的室友,一定要在做数学题的时候抽大麻,不抽他做不出题哈哈。”
“我是不是讲太多了?”
陆驿远一下子刹不住车。
宋真听愣了,他摇摇头:“不会,既然在那里不开心,为什么不回国?”
“我不回来,一年大概一次,和长辈吃顿饭,大概是证明一下家里头还有我这个人活着。”
“你不会想你爸妈么?”
宋真问。
“我妈早就不在了。”
陆驿远弯下腰,掸了掸鞋尖上沾着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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