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来一丛又一丛的围观群众到被李隐舟拖进屋内,也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功夫,陆家的少主就这么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想必早就盯上的昨天张机去孙府那一遭,暗中已经留了眼线观察着。
李隐舟默默从挺尸的张机身上跨过去,满脸沉痛推开了大门。
陆逊领着个老迈的仆从立于门后。
他和药铺常来往,倒从没带过此人,李隐舟不动声色地下移目光,瞥见他指缝发乌,可别处却又干净整洁至极,知道是长年累月浸在药材离洗不掉痕迹,肯定是让陆家的大夫扮成了仆人,想查验张机是否装病。
见对方鼻尖发红,眼睛湿润,似乎是真的伤心哭过,陆逊倒也很切合时宜地没有露出笑意,而是一本正经露出节哀的神色。
“太守公闻先生病重,又听说星象有异,所以令我
来询问,你们师徒是否需要襄助。”
李隐舟眉眼拧出一个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将对街坊的说的台词又复述了一次。
陆逊凝神屏息,听得极为认真。
倒是身后的老仆痛心疾首“不想先生如此高风亮节。”
说着,似要瞻仰遗容一般,凑近挺尸的张机,颤抖着双手悲痛地捏紧了他的衣衫,似做无意地掀开一角,露出背后密密匝匝的血痕。
他牙关打个战栗,仍旧按照原定的计划露出悲色“先生,苍天无眼,天道无情啊”
话音未定,便听张机唇齿嗫嚅,含糊道“酒”
“救也救不了您啊先生”
李隐舟以悲痛的音调抢断他的梦话,目光落在老大夫惊悚不定的眼神上,竟然有一丝想笑,还是咬牙切齿地忍住,“都是学生无用先生呼救,我却只能束手站着,学生惭愧啊”
陆逊神色复杂地着他。
大概也知道自己演技浮夸,在陆少主面前过于班门弄斧,李隐舟很快收敛起哭腔,转身将那老大夫扶起“劳您费心,家师此病,已经吩咐过,唯有听天由命,且还不知会不会传人,您还是”
想到方才那一瞥中可怖的血痕,老大夫身子巍巍一颤,下意识地往后推开三步,到了陆逊背后,以自家少主的身子做遮掩,暗暗用力在衣袖上揉搓手指。
“少主。”
他俯身觑着陆逊的背影,压低声音道,“奴替太守公心痛惜才,一时逾越了。
太守公体恤张先生素日行善,您应给多少抚恤”
这话挑明了,就是请示送多少钱帮着料理后事。
陆逊敛着眉眼,背对老奴,露出一个春风拂柳的浅淡笑容。
李隐舟举着拳头呛咳两声,暗示对方稍加收敛,知道瞒不过少主您,索性卖个乖再讨个人情。
陆逊凝然不语,手势微动。
老仆会意地从兜里掂出一叠金锭,交托给哭到呛咳的小徒弟手中,见他抽噎得可怜,更偏信了之前那番话,倒挺可怜这孩子“这些金子是太守公的一番心意,应该够你吃穿不愁了。”
李隐舟从善如流地接过对方的好意,含着泪点点头“多谢太守公,小人一定结草以报。”
该演的戏已经演完了,虽然说不上天衣
无缝,总算也敷衍过去,主仆二人不再打扰,李隐舟揣好金子,开门送客。
“对了。”
登上马车,陆逊才略一回眸,“若是用度不够,只管找我开口。”
这话听不出什么差错,老大夫也并未往心里去。
李隐舟眉尖一跳,转眼听懂他的意思,不露一丝声色“多谢少主体谅。”
张机自梦中醒来,已经是薄暮冥冥的时刻。
身上搭着一张薄薄的麻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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