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嫔与前一次在宫宴上见到时又清瘦了几分,温柔和气的脸上始终挂着清淡的笑容,语气也是让人如沐春风:“陆大姑娘心灵手巧,上一回在宫宴上见过,还在感叹也不知道哪家能有这样的福气,得了这样好的人儿,这可不就是正合适。”
她身形娇小,只是腹部微微隆起,瞧着倒不像是已经有六月身孕的,陆云烟一边谢了她的夸赞,一边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心里有些讶异,比起霍贵妃的身子,叶嫔的身子实在太过瘦小了些。
韩夫人并没有太多惊讶,也笑着向叶嫔道谢,才又说着:“娘娘很快就能生下小皇子,这可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福气。”
叶嫔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倒是眼中闪过一抹说不出的黯然,她转头与陆云烟说着:“前一回看陆大姑娘给贵妃娘娘做的那几个荷包实在是精致,我这边想做几对虎头鞋和虎头帽,宫中绣活精致是精致,总少了些意趣,倒是觉得姑娘做的活泼。”
“所以过几日想烦请姑娘进宫来,帮我挑一挑衣料做些活计,也不知道会不会添麻烦了。”
叶嫔说的十分客气,语气也很是谦和,一脸歉意,真像是诚心想请陆云烟帮忙的,只是如今韩夫人与陆云烟谁敢把她当成简单的邀请,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惊疑不定。
还是韩夫人先开了口:“娘娘看重她的手艺,是她的福气,只是怕她做的不好……”
还没等韩夫人婉拒,叶嫔抢着开口:“无妨的,陆大姑娘的绣活我十分喜欢,那就烦劳你了。”
她转头与身边一直默然伺候在旁的一名上了年纪的宫女:“让人把我攒着的衣料收拾收拾,过两日请了陆大姑娘来的时候好好挑一挑。”
竟然这样着急!
韩夫人只能带着陆云烟答应了,说了几句才告辞退出来。
只是再回到正殿,却被女史拦住了,笑着道:“贵妃娘娘方才乏了,这会子已经歇下了,说是请夫人与姑娘先回去,待过些时日再请了进宫说话。”
韩夫人心里一惊,哪里不知道霍贵妃这是打算自己想法子,以霍贵妃要强的性子,怕是绝对不能接受这些年被枕边人如此算计,还要拿了整个霍家给他们做垫脚石。
可是现在她又不能强闯进去再劝,这殿中有皇上留下的人,若是有什么异样之举,只怕更会引来麻烦,她只能按捺心绪,扯出一丝笑容来:“好,那就待过些时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出宫的路上,韩夫人始终拉着陆云烟的手一言不发,脸色也很是不好看,陆云烟也是如此,她们都知道只怕已经是山雨欲来,这看似平静繁华的京城怕是要起大风浪了。
……
耿泊看着跪在跟前的耿洵,眉头皱得死紧,许久才语气沉沉地开口:“你要去五军兵马司?”
耿洵此刻满脸颓丧,连素来清澈的眼中也都是浑浊,低低声回答:“母亲病重,还是时疫,连请来的太医都是无法可施,我身为人子不能在跟前照顾侍疾,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先前母亲一直让我去五军兵马司跟着各位叔伯,帮着族里和父亲分忧,先前我是不答应的,是想着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在都察院挣一份前程,可如今……我就盼着母亲见着能欢喜,说不得身子就好起来了。”
他说得沉重,耿泊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冷冷望着地上的儿子:“你一个文臣,入了五城兵马司又能做什么?”
耿洵苦笑一下,抬起头望着父亲:“我虽然不似堂兄弟他们那样带过兵巡过城,却也算粗通拳脚马上功夫,当个把总也好,当个千户也行,只盼能让母亲安心,不再为我失望了。”
耿泊倒是没想到他这样坚决,挑眉道:“你母亲最盼着是看你成亲,还是要先给你挑一门亲事……”
耿洵抬起头,脸上那抹苦笑越发深了:“父亲,成亲的事不必急了,母亲还病着也不好帮着操持,我想着就先把巧慧收了房。”
他说到这里,耳尖微微泛红,再低下头去:“她在我房里伺候也有些时日了,前几日我吃得醉了,一时糊涂就……”
“终究是母亲给的人,总得过个明路,先将她收在房里,日后再抬了作妾室吧。”
这倒是让耿洵又很有些吃惊了,他可是知道自己儿子,虽然眼见着到了定亲的年纪了,却还不曾有个贴身伺候的丫头,没想到这会子却把巧慧给留下了。
不过这样也好,与其费尽心思给他找一门合适的亲事,倒不如就让他留下那个丫头,若是他跟庄氏敢妨碍耿家的大事,那就别怪他借这个由头想法子撵了他们出耿家!
“罢了,你既然决定了,那就等之后你母亲身子好了,再另外挑一门亲事吧。”
他说着,起身走了几步:“你想去五城兵马司,倒也不是不行!”
“明日我去与你三伯父说一说,过几日你就去他麾下跟着历练历练。”
他笑得很是自然亲和,但耿洵身子越发僵硬,他知道自己这位三伯父,看着和煦谦虚,谦谦君子一般,性情手段却最是狠辣无情,父亲居然要自己在他麾下,分明还是不信任。
不过他没有半句反驳,躬身再拜下:“多谢父亲,我必然尽力,还请父亲吩咐人把这消息告诉母亲,让她安心养病,等时疫好了我再去她跟前请罪。”
耿泊笑着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好,你也算是懂事了,能体会你母亲的一片苦心,实在让我很欣慰。”
“好了,你既然要把那丫头收房,就让管事妈妈帮着操办吧,不必再来与我说了。”
耿洵抬起头来,露出欢喜的笑容,重重点点头:“多谢父亲,多谢父亲!”
他脚步急匆匆地走了,像是欢喜得不自胜似的,看着他出去,耿泊嘴角那点笑容尽数淡去,唤了亲信过来:“让人好好盯着世子的院子,看看是不是真的要收了那个丫头作通房,再好好看看他与谁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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