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越几乎不好意思起来,于是顺嘴地客气询问他:“那你说我应该要这个孩子吗?”
“要,当然要了!”
谭啸龙大惊失色,惊诧莫名:“你怎么能不要呢?”
最后这句质问似的反问弄得楼越心里烦乱的很。
她在看见那个日食一样的照片前,在超声波影像机上看到那颗搏动的萌芽时,她就知道自己想要了。
她当然想要,这是生命的奇迹——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任何事情我都能想办法解决。”
人群川流不息,谭啸龙对她大声说:“答应我,一定要留下孩子。
在这儿等我,不要乱动。”
看着她没有坚持要自己开车,而是缩回了大门口的角落里,躲避着阳光的直射,把手放在还没有任何变化的小腹上,谭啸龙转身急匆匆朝停车场方向走去。
他脑子嗡嗡嗡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从他打电话开始,他马上觉出她的语气非常奇怪,他警觉地想,她是不是又受了父母或是占彪的气。
但是她说的是:我好像怀孕了。
这句话像晴天霹雳一样,震醒了谭啸龙。
他一直在跟手下也跟自己说,他的人生从坐牢过后开始触底反弹的。
自从他熬过那六年,他的人生开始一路走上巅峰,过得不知道有多精彩。
房地产发展最强劲、政策最利好、地方环境最顺的那些年里,他看着金钱每天都在飞速增长,认识的达官贵人越来越多。
能涉足的不能涉足的产业几乎都做过了,大部分也都挣到了钱。
能享受的他都享受了。
他不觉得还能有什么能再次改变他的人生。
他也不需要,他得到的已经太多了。
但他怕他的福气会到头,所以他不得不信点什么——他并没有表现出焦虑,但阿萍似乎替他将焦虑外化,扛在了自己身上。
她信所有能信的,对神和神的信使们不问流派,不问出处。
谭啸龙任由她追随各路骗子和大师,她平时不爱花钱,但这方面出手便是大手笔。
如果她念叨得多了,他就按她的意思捐一笔钱,认个大师,由她去听对方用高深莫测的语言抚慰和点拨她不安的心,然后她再用深入浅出的语言带给他简单易操作的祈福避祸方法。
每个收到丰厚酬劳的大师最后结论都是,他谭啸龙吉人自有天相,一生多次遭遇贵人,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只要他继续虔诚地供奉,绝不起半点疑心杂念,还有他手上这条价值不菲的七七四十九天里由高僧每日吟唱经文亲自开光过的珍稀佛螺手串,他每天在手上盘上个一百零八次整,就能平安度过下一个劫,吸纳源源不断的福气。
在开车过来的路上,谭啸龙亲吻着手串,不停地感谢护佑他的神灵、母亲的在天之灵,最后是楼越对他的垂青。
这三者的共同点是神秘、伟大和不可怀疑。
谭啸龙把车开到拥挤不堪的医院门口停着,不顾门口保安和交警的反对,下了车,打开车门,慢慢扶着楼越上车。
车驶离了医院,谭啸龙心里不舒服地想起她刚刚问的问题:我应该要这个孩子吗?她怎么能对他的孩子有放弃的念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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